战前的保山

时间:2020-06-15 10:22:41 来源:保山日报网-保山日报 阅读:53

  打开1939年的中国地图看,保山只是中国西部一个很小的城市,与邻国英属缅甸接壤,是滇缅公路上的枢纽,拥兵重镇。保山平原,千顷粮田,物产丰富,水网密布,泽国风光。历史上是云南军屯、民屯最多的地区之一。自从滇缅公路 1938 年 8 月正式通车,南洋华侨回国只需由海路至仰光,乘火车达八莫,再坐汽车进入滇缅公路,经保山、下关到达昆明。国立华侨中学选择设立在保山,这就是当年的现实性。1941 年 12 月太平洋战争爆发后,这一选择性又增加了国立华侨中学设在保山的风险性。也被后来华侨中学命运多舛的历史所证明。iii保山日报网

  当年选择了国立华侨中学的师生们,对“保山”这个带有点诙谐色彩的地名,有着他们自己的联想。彩云之南的保山,偏远于崇山峻岭,掩映在白云深处,与世隔绝,显得云气缥缈,仿佛还能听到悠悠长钟,沉沉暮鼓。旅途中有人分析保山二字,解读出“人呆”的释意,算是把未曾见过面的保山幽默了一回。iii保山日报网

  保山,在中国首先是个地名。在明朝时由于一个偶然的人物文澍的出现,带着官封太保的名头告老还乡隐居山上而改名太保山。古城与西边的山峰太保山相关联,就这样依山起名,使人敏于想象,时间长了,古城里的各种说法,汇聚了浪漫传奇的明光暗影。iii保山日报网

  保山古城就是座城堡。城堡围在青砖砌的高墙内,大约 3 平方千米,72 条街,82 条巷,壕沟所围(护城河) 。不同方向都开有城门。东有升阳门;南有镇南门、龙泉门;西有安定门、永定门;北有拱北门、通华门、仁寿门。城门上的望楼用于战事,观察外围的动静、敌情。城濠水面宽广,清晰地倒映着青灰色的城墙,婆娑的翠竹,轻盈的柳叶,穿着蓝色碎花旗袍衣着散步的保山女人。古城的一天,由晨光熹微开始至夕阳西沉,西山那边的天空红云绚烂,城墙、树林、城濠沐浴一片霞彩。明月升起,城堡上的望楼渗着银光,夜空中映出雉碟的城墙的剪影,美轮美奂,充满无限迷人的幻想。iii保山日报网

  历史上路过保山的西方旅行者、传教士、记者、外交官,对这座城邦都有某种疑惑感。用他们相对稳定的城市历史来思考,保山古城兴建于明朝,臻于大观,又几经战火被摧毁,再重建,恢复原貌,找回故园的梦想。iii保山日报网

  令人思及世事沧桑。iii保山日报网

  华侨中学的师生抵达保山时,他们先是跨过拾金桥,穿越升阳门,沿东门街进入古城,见到了第一座竖立的石碑坊——四牌坊,右边是永保书院,像是表彰当地历史上那些幸运的儒生,也提醒你进入城市的东端。沿主街道向西走,经过四牌路、朱氏街后,迎面而来的“三牌坊”就是城市中央的地标。药王宫、财神庙、土地庙、关庙,散落周遭。再往前,经关庙街就见到戈氏、潘氏家庭彰显贞节女子的戈氏牌坊、潘家牌坊。这是一段忙碌嘈杂的街道,穿着南洋风格外套的侨生过路引起当地居民片刻的骚动。一位下过南洋的保山人热情地招手与他们示意,顺便领他们去看南边的节孝祠、观音堂,北边的城隍庙、庄氏祠,介绍他们家庭的礼乐文化,生怕侨生嫌弃他的族群缺乏教养。这个位置也是保山古城中牌坊群最集中的地方,其中一座叫“滥牌坊”,人们避回释义,可能历史上深藏着不雅的事件。再往前就是守府街,路过县文庙、清真寺、林公祠,来到了“新牌坊”。这座牌坊在建造时,与施工的石匠找茬儿有关。iii保山日报网

  民间说在建造期间,主人家每天都给石匠宰鸡吃肉,唯独不见鸡肝、鸡肫。石匠们疑惑主人家把最好的两样留下自己吃,歧视他们。于是在最后收官时,把横梁墨线故意倾斜一寸。工程结束后,石匠们领取银两返乡,途中休息开餐时, 拿出主人家送的响午,打开包裹的荷叶,大伙都愣了,里面全是卤制得醇香可口的鸡肝、鸡肫,石匠们这才明白主人家的善良。做错事怎么办?重新返回去修正横梁。误解加龌龊的行为最终在善良的感化下,牌坊得到重新修正,故得其名。iii保山日报网

  城市里的石牌坊是中国传统文化的代表物之一。据文献记载,周朝时期就出现牌坊,早期中国牌坊就是两根木柱加一根横梁,就是今天日本“鸟居”的模样。iii保山日报网

  牌坊的早期功能就是大门而已,只不过它是一条街道的大门, “坊”按今天的说法就是社区,牌坊就是社区和社区之间道路前面的大门。iii保山日报网

  到了明清时期,牌坊变为了各种表彰性的建筑,专门用来表彰和纪念社会中的各种嘉德懿行,也有了管理这座城市的政府色彩。为使建筑牌坊的坚固持久,开始用石材来筑造牌坊。所以保山这样盛产青石的产区,出现成群的青石牌坊,也就不足为奇。iii保山日报网

  这里的每一座牌坊的背后,都是一段动人的故事。iii保山日报网

  保山城内的牌坊群是封建社会时期的历史见证,反映出一个时代社会的价值观与道德观的缩影,不仅有建筑的观赏性,还有文物的考察价值,也是历史研究的重要物证。iii保山日报网

  每当薄暮黄昏后,城邦里的爷们围坐在牌坊周边的小店,一边品茶饮酒,一边欣赏月色中的石牌坊,发一发古之幽情,感叹下古往今来的世事变幻。iii保山日报网

  保山的人文特色给侨生的第一印象是:小城故事多。iii保山日报网

  侨生与那位热情的当地人再见后,沿皇殿街、鼓楼坡至太保山脚,完成了由东向西穿城而过的一次古城领略。iii保山日报网

  登上太保山看到保山佛教、道教中心,也是各地在保所设会馆的聚集地。顺着山坡望去,有观音阁、玄帝观、韦陀殿、文昌宫、三清殿、月老殿、状元楼、保禄阁、斗母阁、玉皇阁、法明寺、名宦寺、嘉庆楼、鹤云轩、报恩寺、会真楼。向南看有火药局、白鹤观、史祖殿、腾越会馆。iii保山日报网

  大小规模不等,建筑风格近乎相同的寺观庙宇,鳞次栉比的屋顶飞檐翘角亲密地依偎在一片浓荫的山坡中。iii保山日报网

  身处其中,好似行走在大神中间。但见到僧人的侧影时,感受不出为道不惜舍身的精神,见到的也不能算是气柔如水又志如磐石的哲人,或是一个谦恭自牧的智者。远古时,风尘仆仆来到这里的僧人,是来寻求人生真谛,并为此而竭尽全力。iii保山日报网

  闪烁着人类智慧光芒的佛教,在后来的时光里,被后人加塞太多的鬼神,实用主义的各种五迷三道的鬼话混搭,时间和空间使它逐渐暗淡而去。iii保山日报网

  有的楼宇已空无一人,矮小的厢房已被汹涌的膝蔓植物所掩没,已不复存在了。iii保山日报网

  还好的是,在山麓下的易乐池西坡上矗立着的雁塔,百盏塔铃随风解语,寄托着玄奘的誓词:“不至天竺,终不东归一步!”iii保山日报网

  仁寿门、龙泉门周边长满了修长的金竹,姿态优雅地倾向大路,犹如古城里勤俭持家的妇人,谦卑地向路人示意。金竹没有花朵的绽放,却似一种出身书香名门,有着良好教养,而又没有放荡之嫌的保山女子中学里的读书人。iii保山日报网

  这座已经悠闲地度过了 600 年的古城,明清两代就是西南古道的重要交通中心,经内地去缅甸、印度的货物,都要经过保山西出,西方的货物东进,也要经过保山转运,工商业极为发达,往来中缅两国的华侨商人居多。iii保山日报网

  当地的富商大贾多金多闲,极为考究生活品质,各家庭院广修园林,精制肴馔,永子围棋,诗酒年华。iii保山日报网

  城里人都诗意地栖居在穿城而过的龙泉河、仁寿河、白沙河、上水河、下水河五条河流两岸。城内沟曲密布,水系纵横,市域面积水域占五分之一。河流绰约缠绵,万转千回,穿街走巷,曲意承欢,浸润了一方水土,交融了一方边地文化。城内居民,管它是住青砖瓦屋,还是茅草陋室,窗户一开,就是清新的水气扑面。iii保山日报网

  大门一出,便是涓涓溪流。缘水而兴的保山人安适一方风水,小富滇西。iii保山日报网

  每天清晨,当地人以一碗糖稀豆腐花宣告早安!iii保山日报网

  “豆花、油饼、破酥包,想吃就要起得早”,是保山人对自己惬意生活的炫耀,也是保山人饕餮的前奏。iii保山日报网

  保山人讲究吃喝之道,各路商贾更是将其演绎到极致,“三滴水、五滴水”正是保山百年饮食和马帮商旅风物的集结。茶肆沿河而筑,先生坐定,老友聚齐,金鸡古镇烧制的土陶茶壶里抓上一把大叶子绿茶,沸水冲泡,上几碟炒豆、芝麻饼、芙蓉糕,楚楚动人。iii保山日报网

  窗外,评书声声,清曲绵绵。iii保山日报网

  保山人的一天,就这样开始了。iii保山日报网

  这种绵软细巧的靡靡之风,数百年的耳闻目睹,渗透发酵,成为保山的市井民风。iii保山日报网

  小桥流水的闲淡生活,也让保山城内的人在相当长的一段时光里固步自封,裹足不前,慵懒绵软。iii保山日报网

  不过,一代一代保山人基因里还是偏爱这种市井文化,愿意过自己认为的精致小生活。守着一院一庭,一街一巷,一斟一饮,一唱一和,流连四季如春的乡土。iii保山日报网

  走进保山人的小院有的是“长三间”,衬以厨房、畜厩,或“一正两厢”“三方一照壁” “四合五天井”的瓦房,卧室、厨房、畜厩俱各分开。院子每每渗透着古人的诗书画意之中,馨香的兰花生长于时光一角,院内花影流转,观草叶池塘。院中惟小憩,庭中无尘杂。iii保山日报网

  在外人看来,保山小院无一例外显露的是保山人“中和内敛,不事张扬”的处世哲学。中堂的“天地国亲师位”,更是小院家庭的伦理秩序。墙上挂的丽江永胜烧瓷相框,反映的是一个家族兴旺,提供了家庭生活的历史记忆,随时有了与祖先的交流对话。可以这么说:保山人的小院,是当地传统文化的符号之一。青瓦粉墙,木门铜锁,栽满各种蔬菜的惬意绿地,是他们骨子里最温暖的部分,也是与家人细数柴米油盐的场所。iii保山日报网

  无论外界怎么评价,他们认为:三餐茶饭,四季衣裳,一成不变的日子,且不慌不忙,不惊不诧,按照永昌府前辈既定的生活周期,跟随着有迹可循的方式,顺其自然是一种生活的洒脱。虽然是始终如一的小日子,他们认为这是一种智慧。iii保山日报网

  也许,过往的路人只是看到古城晨暮时的袅袅炊烟,而没有看见他们夜晚举行社戏时狂欢的篝火。iii保山日报网

  保山城邦里的街巷,井字形布局,纵横交错。大街路面用鹅卵石铺筑,小巷多用当地产的青石板铺路,最具代表性的小巷,就是新牌坊北边的街道,雨过天晴后,青石板上映出菊花形状的石纹,故名菊花街。临街而建房屋都是“一底、一铺、一楼”,挂着五颜六色招牌的无数商铺里,勤勉的店员忙于一座滇西城市的种种营生。滇缅公路修筑正式通车后,继之保腾、保云公路的筑成,保山公路四通八达,运输效力提高。对缅贸易,因公路经龙陵、芒市、畹町,直趋腊戌与铁路接通,交通更为便捷。保山工商业贸易量增速加快,从事商业贸易的商人致富尤易。中央、中国、交通、惠民四大银行在保山开办分行,富滇银行也紧随其后在保开办业务。iii保山日报网

  保山当地的各种丝绸布匹业、饮食业、文化业、医药业、五金化工业、陶瓷烧窑业、修理业、服务业、运输业、建筑业、竹器业、制造业、日新月异,市场繁盛。iii保山日报网

  云南西大门的洞开,西方的工业文明、商业文明一路呼啸东进,冲击着保山这座古老城邦,守旧而不愿革新的心态也被打得落花流水。喝惯老茶的城里人也会去三牌坊的邵逸民咖啡店、侨兴咖啡店喝杯“咖啡糖”(保山当地人把加糖的咖啡,称为咖啡糖),倾听南侨机工讲给他们外部的新鲜事。聪明的商人把西方技术成功引进来开办工厂。穿西服洋装的人在街巷屡见不鲜。一切都在改变的时候,保山周边的城市还在自得其乐时,保山已经迈入了“近代化”,自愿也好,被逼也罢,接受着不同方向涌来的新生事物。iii保山日报网

  大时代中,国立华侨中学拣选保山,是现实使然。iii保山日报网

  南洋归来的侨生们,面对着这块陌生的热土,新的生活,新的问题在等待他们去认识、解惑,在往后的学习生活岁月里,他们会亲身感受保山神奇的风物,期待着更新鲜的事物出现。iii保山日报网

  杨晓东iii保山日报网

责编:蒋建国iii保山日报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