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尾迎虎话牛图
来源：保山日报 阅读：
牛尾迎虎话牛图
□ 李 荣
三十多年前，景德镇的一些商家到保山搞瓷器展销。琳琅满目的瓷器摆满了三馆露天广场，我从中选购了一个《五牛图》插花瓷瓶，到家慢慢欣赏发现瓶底竟然印有乾隆年制的印章，先不管它是何年出自何名家之手烧制，呈现在眼前的这个写有诗词、绘画逼真的《五牛图》瓷瓶让我爱不释手。
十二生肖中，牛与人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先不说《五牛图》的创作是触景生情，还是借物托思，或是古人绘画技艺的充分体现，它清楚反映了牛在人们心里的印象：它仁厚有礼，是人们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伙伴，它有着勇猛的气力和坚忍不拔的意志，即便肩负沉重的使命，亦能稳步向前，这也很像中国人的精气神。
《五牛图》先得从两头牛说起。陶弘景是南朝的道家高士，梁武帝萧衍多次邀请其出山，陶弘景每次都坚决不就，后来专门画了两头牛给梁武帝，一牛散放水草之间，一牛着金笼头套之。以牛自喻，用隐晦的言辞告诉梁武帝，自己终究还是只想当一头散养自在的牛。陶弘景虽没入朝为官，但每当国家有吉凶征讨的大事，梁武帝还是会向他咨询，而陶亦知无不言，出谋划策，他因此被称作“山中宰相”。
古往今来，有很多故事、绘画、诗文咏牛赞牛。“黄犊山南又山北，犁春犹有古人风。朝耕及露下，暮耕连月出。黄犊春耕万陇云，耕牛夜卧千江月。”“耕犁千亩实千箱，力尽筋疲谁复伤。但得众生皆得饱，不辞羸病卧残阳。”学牛活着，宠辱皆忘，闲适是福。“老牛粗了耕耘债,啮草坡头卧夕阳。”
目睹郊外田野耕牛食草、驮物拉车、犁地耙田，牧童嬉戏等诸多景、情、悟、思、感，书画家韩滉以深厚的功底，高超的绘画技能，聪慧新颖的洞察力，完成了《五牛图》这幅佳作，五头憨态可掬的老牛呈现在人们眼前。《五牛图》既是一个整体，又可单独成画，达到和谐与统一的境界，整个画面繁而不乱，简而有致。中间的青牛直面观众，另外几头分列左右，通过左顾右盼，瞻前顾后的姿态，与中间的牛儿产生呼应。从左至右一字排开,映入眼帘的便是那五头牛儿:步者、龁者、纵跱而鸣者，顾而舔者，翘首而驰者。它们各自占据一方，各自有其神韵。
第一头牛歪着头，在灌木丛上蹭痒痒，后左腿还使劲顶着，表现出先给人送去丰收、富庶，劳累之余才想到自己轻松一下的先人后己的精神。
第二头牛作昂首阔步状追赶上来，大有“老牛自知夕阳短，不用扬鞭自奋蹄”的觉悟。
第三头牛是正面，似正瞪眼寻找，张口叫唤小牛犊。它的一生都在带给人春天，还要孕育下一代，延绵不断地造福人类。
第四头牛呈回首抿舌状，也许是天气热的缘故吧。帝王爱民、重农，民和牛同甘共苦，老牛也会知足常乐呀。
第五头牛戴着深红色笼头套，神情凝重，止步望前，彰显了厚德载物，不忘君臣之道。有笼头套之就是一种责任，一种担当，立志为国为民做一辈子老牛。
五头牛展现的性情都很平和，温厚善良，不正是儒家讲求的温、良、恭、俭、让吗?千百年来，中国人驯化了许多种类的牛，而且按照不同的需求选育了各种功用的牛。牛在人们生活中扮演了各种角色，成了辛勤耕耘、拉车驮重的役畜，祭祀中的牺牲品，甚至是人们崇拜的神灵。它的形象已经深深融入到中华文明的长河中，成为我们民族不可忽略的文化印记。
《五牛图》的作者是唐朝宰相韩滉，他以陶弘景自喻，在致敬陶弘景的同时表明君臣之道，自己甘作为国为君而不辞辛劳的老牛。韩滉所作《五牛图》，后来为元代书画大家，也是宋宗室后裔的赵孟頫收藏，赵孟頫得《五牛图》后追古思今，之后欣然命笔题跋:“右唐韩晋公《五牛图》，神气磊落，稀世名笔也。昔梁武欲用陶弘景，弘景画二牛，一以金络首，一自放于水草，梁武叹其高致，不复强之。此图殆写其意云。”
赵孟頫后来在元朝为官，难免被世人非议，他便以此典故排解忧思。在内心深处，他不就是想当个“山中宰相”吗。
清代乾隆皇帝也收藏过此图，他留下的诗，有人记作“一牛络首四牛间，弘景高情想象间”，有的诗画中是“一牛络首四牛闲，弘景高情想象间”。前后两句出现一字之差，“闲”与“间”就成了两层意思。前者意为韩滉自喻不愿做被绳套管束的牛，想做放养自在的牛;后者“闲”变“间”，诗的意思又成了五头牛向背不同，姿态有别，没有着力凸显其中之一，它们皆是主角。这首诗的尾联，有的诗中写“要因问喘识民艰”，又有人写作“要目问喘识民艰”，“因”变成“目”，意思从由别人询问，通过老牛的劳累喘息君主才认识到人民的艰苦，变为乾隆自己看到了牛的喘息，想到了人民的艰辛，表现了重农、爱民、求贤若渴的思想。
历代还有不少文人吟咏牛、画牛，“牛羊归古巷，燕雀绕疏篱”“遥知更解青牛句，一寸功名心已灰”，将隐逸修身的理想注入其中。
赵孟頫去世三十载，孔子五十五代世孙孔克表无意间邂逅此图，孔克表特别喜欢《五牛图》的天机神韵。韩滉为农事而作此图，而孔克表虽然博学笃行，却安于做一个隐士与农民，他们真可谓隔世的知音。
伴随着历史的变迁，《五牛图》经历了许多的磨难惊险，几经浮沉又复现。1900年，八国联军入侵北京，《五牛图》被英军侵夺拿到香港拍卖。几经辗转，已是伤痕累累，霉迹斑斑，破烂不堪，1977年传奇式的又回到故宫博物院，经裱画专家8个月的修复后，“天衣无缝”地出现在世人面前。从中最让人应该警醒的是不忘国耻，奋发图强，别让历史悲剧重现。
牛，有功于世而无害于人。随着时代的发展，它耕耘、拉车、驮重的作用在慢慢消减，留给人们更多的是“吃的是草，挤出的是奶，最后付出的是皮、肉”的奉献精神。值此年尾，借首诗把说《五牛图》告一段落：“老牛脾性最称犟，俯首岂甘鞭劈扬。为有世间多疾苦，犹将瘠背问天良。”
责编：刘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