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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在水(拾光·记录)

发布时间: 2023-12-04 12:34:44

来源:保山日报    阅读:

   有些回忆,值得用一生来珍藏……EEE保山日报网

  我真是个藏不住心事的人,想是前几天去荷花乡太平村捉稻花鱼的多米诺效应吧,一连几天都梦见儿时老家那些一年里总有几个月干涸着的沟渠和水塘,浅浅窄窄的水里,鱼儿们一股劲地往我心底拱着,躲藏着。EEE保山日报网

  那是捉稻花鱼时候发生的小插曲,上方田里的一条鱼逃窜到了田埂下的水沟里,几个小孩就顺水追了下去,不料与下游也是在水沟里追鱼的另几个小孩撞了满怀,双方为鱼到底归属上垅田还是下垅田争执得不亦乐乎。关于鱼的归属我不置可否,无言劝解,记忆中,鱼是属于水的,有水的地方就有鱼。EEE保山日报网

  儿时的老家,坡头、大院场、周家后头依然还栽种着满丘满垅的水稻,家家户户都养着侍候这些田地的牲畜,即犁田耙地的黄牛和驮轻负重的骡马,于是少不得灌溉和饮牛马的水。然望洋兴叹,村子下面峡谷里日常喧嚣不堪的龙川江可望不可及,急匆匆向前的江水和老家就像两个无缘分的男女,虽擦肩而过,彼此间却没有挽留,也没有回眸。我一直思索龙川江之于老家的意义,或许就是让老家把名字从灰窑变成了江南吧——我们江南村高高在上,与谷底的江底村垂直距离有近1000米,也就是说从江北到江南,要先下到江底,然后过卧龙桥(老桥)立起屁股往上爬才到江南。龙川江靠不住,好在还有大河水库的水。EEE保山日报网

  关于老家的一切我总是谜一般的自信和自恋,就算一样是从大河水库取灌溉水的沟渠,我也认为江南大沟是占了“C”位的,因位于灌溉马站老粮田的南沟和灌溉固东老粮田的北沟之间也被称为中沟。中沟从松山和松园蜿蜒穿过到了大渡槽,然后从分水口通向旮旮旯旯的稻田和水塘。大大小小,宽窄不一的水沟分布成老家四通八达的血管脉络。EEE保山日报网

  在栽种水稻的年月,逢春播时节,大河水库就给老家水田开闸放水了。于是,便有一些不安分的鱼儿溜出了水口,以为摆脱了束缚,却不知是走上了不归路。大部分的鱼还来不及享受逃离水库的自由,便被截留在了上游的马站或是黑龙湾,早早成了盘中餐,幸存者随波逐流到大渡槽分水处,然后跟着水头流到坡头、打碑处、周家后头的小沟里,命薄的直接钻入笼里当了下饭菜,运气好一点的流淌到饮牛马的蓄水塘多活得一年半载。EEE保山日报网

  想是沟渠维护成本原因,尚不到秋收季节大沟小沟便断流了,最初几天沟里是依然生机盎然着的,先前藏身在渠缝和杂草根下面的小鱼不得不沦落到低洼有水处,引得满渠满沟捡鱼的小孩,当然那些平日里吃虫子吃野果的鸟儿们也得以借机换换口味,过不上两天沟里便只剩下淡淡腥味,再往后大小沟免不了也要被晒干得褪下一层层的皮。大部分坑坑塘塘的境况都差不多,干冬时节张家大竹园、松园边、大洼子那些蓄水量少的凹塘水位日渐下降,先前为小鱼们提供庇护所的乱石头、灌木丛暴露了出来,流离失所的小鱼们只得一起挤向中心水最深处,也有几条不识世事险恶的小鱼仔瞪着鼓鼓的眼睛冒出水面,听闻动静倏忽地也躲入水底。当水位降到与我们小孩膝盖一般深浅的时候,就用家里担牛马粪的粪箕在水塘里一通乱捞,只是鱼实在太小了,眼看着小鱼在粪箕里被捞到了水面,来不及撮到手里,蹦跶几下又从篾缝隙之中逃之夭夭。旋即乐此不疲地再捞,纵是把水塘搅成如同炸了的锅,最后也收获不了几条小鱼,空手而归也是常事,心里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失落。很怀念那些能够在过程中尽情享受快乐的童年时光,长大后的我常常找不到快乐去了哪里,想必是活得太在意结果了吧。唉!EEE保山日报网

  无源头水的坑塘最终是撑不住要见底的,淤泥被晒干成一张张饥渴的嘴,仰面朝天,虚弱地咧着。无所事事的小孩们便在把这些“嘴”弄得面目全非中寻找乐趣,有时竟也撬出来几条泥鳅和鱼的骨骸,又赶忙掩埋好,我们认为鱼跟花花草草一样是有种子的,就算后来学了《小猫种鱼》的儿童故事,依然相信鱼是可以种出来的。能熬过干冬季而不完全枯竭的,就剩下供销社旁边的大塘子和周家后头的牛马饮水塘了,里面浸泡着的木料给鱼儿提供了最后的庇护,如果能够在夹缝中藏得够紧,逃过鸭嘴鹅嘴的轮番攻击,再躲过小孩子们无休止的摸索,幸存的鱼儿便能等来新一轮雨季。EEE保山日报网

  光靠大河水库来的水满足不了老家稻田的灌溉需求,沟渠说不定哪天就被上游外村人给截留了,也有无聊之人故意给豁口了的时候,断流是常事。好在大多年份老家也是能靠天吃饭的,即是现在大多数人厌烦的雨水天。我从未反感过无休无止的雨水,因为它曾恩泽过老家的生芽和那些坑塘里的小鱼。EEE保山日报网

  谷雨时节,雨水拉开了序幕。连续几场雨,满地的水流汇聚到坑坑塘塘,水位逐渐丰盈,畅饮后塘底的“嘴”已安然闭上。沟里也形成了水流,哗啦啦声中,干瘪了数月的村庄又丰润如初。雨水唤醒了坑塘周边的小草种子,几天光景便绿油如染。雨水也唤醒了蛰伏着的小鱼种子,不知什么时候这些精灵一样的小鱼又在水塘里灵动起来。EEE保山日报网

  大塘子和周家后头水塘更是充盈得深幽幽一片,深水区差不多可淹没过两个高的小孩,这时候大人是不容许我们下到水里的,当然大人们也不稀罕水塘里那些丁点小鱼,用他们的话说还不够塞牙缝,那时想吃鱼,龙川江里白鱼、花鱼、石扁头应有尽有。如此,在木料夹缝中差点憋疯了的鱼儿就变得肆无忌惮起来,恣意妄为地生儿育女,放任鱼崽子们围着水塘悠闲地转圈圈,有调皮的小孩就向鱼群投石子,旋即四散逃开,却是不等涟漪平复,鱼崽子又拢成一团了。我们就在塘埂上眼馋着,也幻想着成为其间的一条鱼。多年以后读到《小石潭记》,小时候的塘鱼俨然就是柳宗元笔下之潭鱼。遗憾的是,不知什么时候起老家便不再种水稻,大沟绝流成了摆设,曾经蜿蜒遍布村寨的小沟被填平得如同从来不曾流淌过,周家后头水塘早已被填平成为停车场,大塘子上面更是盖起了栋栋楼房,小草已然长不出来,小鱼也长不出来了。鸿雁在云鱼在水,都是曾经的事啦。EEE保山日报网

  听闻老家有水田复耕的规划,大沟将要恢复流水,莫名激动,心里晓得更多是想着那些灵动小鱼。(赵朝瑞)EEE保山日报网

责编:刘自明EEE保山日报网